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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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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年

一模一樣的場景,剛才那一瞬間,他以為是那笨蛋回來了。

只是當對方回頭的那一刻,他就知道……那不是她。那笨蛋不會有這般銳利而且夾帶著乖戾的眼睛,這樣的眼睛讓他想到了奴良組的那些讓人不寒而栗的重要幹部。

“要吃烤魚嗎,包……呃,奴良陸生?”那一刻,她想脫口而出的竟是……包子嗎?

“你為什麽會在這裏?而且——”雖然那呆呆的圓臉沒有任何的改變,但是眉宇之間那道懾人之態卻讓人望而卻步,或者說這才是狐妖本來的形態嗎?不過他還是覺得那種笨笨憨憨的感覺比較可愛。

“我不小心跑到這裏了,然後……嗯,它們很熱情。”某狐貍指著正在她腳步大快朵頤的三只貓咪,口中的魚肉突然變得索然無味。碧色的翠眸對上那抹純凈如初的褐色,夏未狐貍忽然很想掉頭就走。

她已經可以確定,轉生之前,她跟面前這只半妖滑頭鬼還有這裏一定關系匪淺。他們認不出她大概是因為她的附身之軀所造成的幹擾,只是她無意要與他們相認,因為——

夏未狐貍突然想起那個預言之夢……或許對於曾經發生的事情彼此都不要再去追究才是最好的,免得造成以後相對而立的尷尬局面。

看著對方臉上那陰沈不定的變化,奴良陸生不明所以地上前一步,某狐貍卻下意識地惶然後退一大步。

不理會那些貓咪的猛然驚叫,某狐貍突然浮身一躍,幾次輾轉之後便消失在一番街的深處。

大概下次再見就是夢中那樣的場景了。如果可以,她不想與奴良組為敵,但是預言之夢的發生一定有讓他們都避免不了的因緣。既然上輩子轉生的緣由已經知道,那麽那段失去的記憶也沒有找回來的意義了……

欠下奴良組與滑頭鬼的,以某種方式還掉就可以了,不必再與之有所交集。

被某狐貍一系列的動作與表情弄得有點摸不著頭腦,這家夥“轉學”過來已經大半年了,但是除了那一次體育課之外,他竟是從來沒有在學校碰到過她,很快等她以後升上了一墻之隔的國中部,以後一定更難找到她了。

從剛才的動作可以看得出,她在拒絕他的靠近。

聽說她身體不是很好,一個月裏基本上有一半的時間都在請假休養,但是就他剛才看來,她的身手可是敏捷得很,完全不見半點病態。一切似乎並不是那麽簡單,到底……

“咦,少主不是才剛來嗎?怎麽這麽快就烤好了那麽多魚了?”良太貓驚訝地走過來,那種彌漫在空氣中的味道,竟然有一種久違的感覺。

幾只小貓委委屈屈地蹭到良太貓的腳邊——“喵……”

“怎麽了你們?不是都已經吃飽了嗎?”良太貓自然看得到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魚骨,不過那數量還真不是普通的多,看來今天廚房是不用特別另外準備了。

良太貓隨手撚了一點點放進口中,酥香的魚肉入口即化,齒頰間的味道卻是讓人回味不已,絕妙而熟悉——

“少主,這魚真的是您烤的嗎?”良太貓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有點顫抖。

“不是我,是……”一時之間,奴良陸生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她的身份。

“是夏未那笨蛋,是她的味道!”良太貓激動地接口,她真的已經回來了嗎?

聞言,奴良陸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,拿起手邊的魚用力地咬了一口,那種燙熱難受的感覺不斷刺激著他的口腔,而那味道也清晰地傳達到他的大腦——

奴良陸生失神地看著某狐貍離去的方向,剎那間終於明白了她離開前那一系列反常的動作與表情:她是故意在疏遠他,疏遠奴良組的一切!

意識到這一點的奴良陸生憤然地跑了出去,卻猛然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要到哪裏去找那家夥。如果變成了妖怪,是不是就可以捕捉到她那殘留於空氣中的妖氣?

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,奴良陸生卻忽然想起對方的眼中的戒備與深意——毫無疑問,她變了,變得不再是那只無憂無慮的笨蛋狐貍了。

所以她已經不需要奴良組的庇護了嗎?雖然這其中還有一些讓人想不明白的地方,但是她的態度卻已經表明了一切——不管是什麽改變了她,她也已經無意回到從前。

從她的眼睛裏,他第一次明白到什麽是固執到底的堅持。

夕陽的紅霞映照著大半邊的天空,奴良陸生轉頭看向某狐貍離去的方向,努力抑制著體內的那股騷動的血液——如果妖怪的成長意味著無法挽回的改變,那他情願一輩子當個純粹的人類。

所以……就這樣吧。

……

魂不守舍的夏未狐貍回到了東京鬧市,卻遠遠便看到了那堆頹垣敗瓦下的咖啡廳周圍圍滿了人類,瞳孔猛然一縮,不祥的感覺自大腦傳遍身體的每一個角落,吉野先生的氣息——

某狐貍飛速靠近,卻被炮彈般的龜殼狠狠砸到天邊去了。

“龜,吉野先生怎麽了?”夏未焦急地看著臉色灰敗的烏龜小吉。

烏龜小吉別過頭,沈默了良久,才從將白狐一族的族長之印遞給某狐貍,“這是涼大人的意思。”

夏未狐貍一爪子揮開,翠色的雙瞳裏寫滿了慌亂與不安,“告訴我吉野先生怎麽了?”

“重傷被帶走了,但是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馬。”以那些妖怪的手段來說,唯一可以確定的卻是涼大人似乎已經沒有生還的機會了,所以才會以最後一絲意念向他傳遞這樣的決定。

“我應該早點回來的,對吧?”接過那塊瑩白的石頭,夏未狐貍訥訥地自言自語。她不該在那樣的地方耽誤這麽久的……

“你早回了又有何用?你的實力連涼大人的一半也沒有!”烏龜小吉怒吼,他一向不讚成涼大人與這只赤狐結盟的做法,但是如今她卻成為了白狐一族最後的希望。

夏未狐貍默然,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沖向了心臟,千年來經歷了無數次的轉生,她還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品嘗到悔恨的感覺——

她一直以為只要快樂就好,哪怕死去她也能轉生覆活。只是當她一再面臨無法挽回的失去,她發現自己竟然開始痛恨自己不夠強大。

如果她一開始就已經成年,一開始就完全掌握了赤狐一族的力量,所有的結局是不是就會被改寫?

體內不斷湧出熊熊的火焰,灼熱的痛感不斷燃燒著夏未的意識,再這樣下去她所附身的□□是不可能承受得了的……擡手想要澆熄這失控的火焰,陣陣昏眩卻讓她完全無能為力。腳下一陣踉蹌,某狐貍狼狽地半跪在地上,那道遙遠而溫暖的聲音成為了她最後的意識——

“我的孩子,如果這世上還有‘那樣的人’覺得你不需要長大,那麽你就永遠當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吧!”

剎那之間,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為何多年來一直未能真正成年的原因,這是母上大人給她最後的一道守護之咒。

但是,我想要長大——抱歉,母上大人。千年來,她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感受到自己真正的渴望,猶如身上炎炎的焰火,深深地灼痛著她的心臟。

命運的紅線由此斬斷,幽暗之中的一雙灰眸緩緩張開,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。

縈繞於某狐貍周身的火焰在她失去意識的同時漸漸褪去,烏龜小吉驚訝地看著面前這名浴火重生的紅衣少女,從她的臉部輪廓隱約還能看出那呆瓜的影子,仿佛只大了幾歲的五官看起來依然非常普通,但那種獨屬於狐族的妖魅卻是濃烈得讓人難以忽視——

安詳卻隱約帶著戾意。

沈默地想要將某狐貍扶起尋找暫時落腳的地方,右手在觸到她衣角的剎那便飛速收回了——即便只是一瞬的碰觸,他的手還是被灼傷了。

就連身上的衣服也是由火焰淬成的嗎?這才是真正的遠古赤狐——千年前眾妖諸神不敢犯的傳說?

碧綠的翠眸猛然睜開,在漸漸昏暗的光線下顯得幽深而迷離。

不遠處的烏鴉投奔最後一絲日光的懷抱,夜幕徐徐而臨。

……

奴良宅。

“我知道了,巡邏的時候讓烏鴉們多加留意一下吧。”鴉天狗揚手揮退了自家兒子,轉頭走向坐在走廊另一端的爺孫倆——

“總大將,傍晚的時候東京的一處高樓樓頂突然一陣火焰,據我家不才兒子的回報,似乎是赤狐的成年儀式。”那幾乎是直沖雲霄的火焰,張揚至極,想讓人不註意到也不行。

“哦?那家夥終於成年了嗎?”奴良滑瓢漫不經心地吐了一口煙,似笑非笑的視線落在了自家孫子的身上。

奴良陸生愕然擡頭,張口想說什麽,最後還是握緊雙拳低頭沈目不語。

“另外,那家被不明妖怪襲擊的咖啡館,其主人吉野涼證實是一只白狐,據推測很可能就是白狐之主,目前下落不明,不過據附近的烏鴉目擊,如無意外應該是被那些襲擊的妖怪強行帶走了,”鴉天狗繼續轉述情報,語氣平靜無波地瞥了自家少主幾眼,“其義妹赤狐是少主學校的學生,一個小時以前同樣下落不明。”

下落不明……那只撞死南墻也不肯回頭的呆瓜。

奴良陸生“唰”的一聲站了起來,“我要去找那只笨蛋狐貍!”

無論那笨蛋變成怎樣,他還是想要把她帶回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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